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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风轻动,莫骧下意识深嗅,除了浓郁的沉香味,哪里还有荞麦花的甜香,更别说青草气了。
男人接了钱袋,动了下眼皮,径自前行。
被人两次无视,骄傲的箫大小姐磨了磨牙:“此人莫不是个哑巴?”
莫骧轻笑出声,顺手弹了箫猛前额,“此地银三百,需者自取之,你啊,多管闲事!”
正说着,只见那人大手一伸,竟将道旁盆景摊上的金贵红薇给薅了下来。
……
这一盆养护下来少少得个七八年了吧,他就算买也不该是这个买法啊。
箫猛瞪着杏眼低语:“怕是个傻子吧?!”
莫骧嘴角上扬,别说,这花和人还挺配。
摊主龇牙咧嘴,神色几变,最后满脸怒气竟被那人一身的矜贵给压下去,苦着脸要笑不笑:“公公公子,您好眼力,这花九年一开,买给心上人戴,包您姻缘美满长久……”
男人大概没料到一朵花而已,竟要花银子买,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破出一丝讶然,继而摸着钱袋,掏出一把银钱。
——是金子!琅璃王宫才可以用的金子。
摊主抑制不住的惊喜引来了三三两两的乞儿,渐而围拢。
男人再掏出一颗,放在一乞儿手中,那乞儿立时惊呼出声:“真的是金子哎!”
莫骧蹙了蹙眉,心道:要坏。
果然,下一刻,隐在暗处的乞儿全都围拢过来,各自抱腿牵衣,拉拉扯扯,大有抢夺之势,不明状况的路人也纷纷驻足围观,莫骧三人一时无法脱身,怀中零碎落了一地。情急之下,箫猛抓过钱袋往远处一扔,金豆子滴溜溜滚落一地,乞儿也好,路人也好,全都一哄而散,开始疯抢捡拾。
混乱中,却见一个小乞儿跛着脚冲自己扑来。灯火之下莫骧看的分明,那双黑漆漆的眼里有恐惧,急切,以及莫名的激动。那样的眼神莫骧再熟悉不过。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,求救的眼神。
“有魑怪,快跑啊!”不知是谁,语如惊雷,炸醒一众为財弯腰的人,众人四散奔逃。
莫骧只觉心头一紧,眼前一抹艳红划过,一只家猫大小的药魑张着两片膜翼直冲箫猛。
“小心!”
在众人惊呼声中,箫猛侧身躲闪,臂腕轻扬间送出腕甲中的翼刃。薄如蝉翼的锋芒堪堪伤及尾尖,药魑吃痛,转而向旁边的男人飞蹿过去,那人指捻红花轻嗅,不躲不闪,饶有兴趣地观望。
莫骧暗骂一句找死,指端两点银光已然飞出。
与此同时,箫猛翼刃再次推至,一刃入腹,两针入喉,那药魑便在男人尺余处死成一缕黑烟,一把灰烬。
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。待莫骧转身,却发现那跛腿的乞儿已在人流裹挟中失了踪影。
此处的人忙着逃命,远处的人却道前方有金子捡,卯足力气往这边挤。一时间想出的人出不去,想进的人进不来,你退我拽,有人碰翻煎油果子的摊子,滚油泼了一身,倒地不起,扯了嗓子哭嚎。炉中炭火有了热油加持,火苗窜出丈余高,燎着了边上几人衣物,引来阵阵尖叫。众人推搡踩踏,瓜果物品散落满地,哀嚎,惊叫混杂着咒骂,整条街乱作一锅粥。
混乱中,有受惊的车马,一路横冲直撞,碌碌的车轮载着人语尖啸,眼看着要碾过身后人群,一时间人喧马嘶。
情急之下,莫骧提气跨足跃上马背,紧扯手缰,马长嘶,蹄腾空,总算险而又险地停了下来。莫骧不敢懈怠,顺势蹬上车顶,再一跃飞身上了望玉楼檐角,一声暴呵盖过人声沸腾:“魑魅阁在此,莫要惊慌!”
仿佛是应和,尖锐高亢的鹰唳破空而来,讯鹰墨色的影子鬼魅一般划过半月,停落于莫骧腕上,霎时羽翅半张,隼目灼灼,似要洞穿暗夜,将这红尘的角角落落瞧个仔细。这般蓄势待发之姿,携着几分阴寒之气,叫众人莫名紧张不安。
众人仰目中,莫骧掌心抚上鹰隼脊背,露出些许安慰神色,一时间神容温润,雪绡白衣随月色无声流转,人月相皎,于喧闹中独显柔和安谧,众人一时收了声。
忽而鹰唳再次响彻,却是急促的两声,莫骧长眉斜挑,脚尖轻点,飞身至齐玉楼檐顶,手中使力,一段骨刺泛着点幽幽兰泽,直贯穿一只药魑膜翼,那药魑吃痛,带着骨刺攀窜入了齐玉楼,莫骧紧随其后。
或许是对魑魅阁盲目的信赖,也或许觉得暗夜里天高地阔避无可避,众人见莫骧进了齐玉楼,竟也跟着拥进,一时杯盘碗盏碎裂声,惊叫声又起,拥挤中莫骧一时施展不开,眼见着受伤的药魑蹿上一人肩背,那人尚不及反应,只觉面颊生凉,一抹艳红刮过眼角,瞬时惨叫出声,鲜血直流。
——竟是被药魑长舌舐掉一层面皮,深可见骨。血腥味扑鼻而来,莫骧只觉反胃,后背起了薄汗。
药魑猎食,不死不休,它先以有毒齿爪刺破皮肉,待猎物昏死过后再以长舌舔食,舌上倒刺尖利,不消片刻,便能将一成人刮成一具白骨。
眼见药魑又要舔舐第二口,被匆匆赶来的谢禹一剑挑刺落地。
竟然还没有死,药魑挣扎几下,往三楼窜去。
三楼是齐玉楼禁地,据说专为贵宾而设,连谢禹都无权踏足,平时里都是谢安亲自打理。可是此刻莫骧却顾不得太多,径直跃上三楼。
一排客房竟都是上了锁,只有中间一间露着一丝缝隙,谢安干瘪的身子就是从这间房里挤出来的。
“原来是贤侄,可是有事?”瘦削的脸上堆出一堆笑容,眼角皱纹开出一朵菊花。
“伯父,三楼有魑怪出没,需细查。”莫骧道。
“哦,你看这都是锁着的,唯有这间,我适才就在里面,并未见到,想来该是从此处拐去了后院。”谢安指了指暗处楼梯出口。
莫骧眼风从门缝扫了一眼,但见屋内光线晦暗,并未有何异常,便依言去了后院。
莫骧离开,谢安眼角的菊花都谢了。他转身进屋,走过昏暗的甬道,在内间垂帘处弓身道:“回先生话,是魑魅阁的人,说是此处有魑怪出没。”
红色软纱垂帘之内,几盏缠枝九莲灯灯火大放,将屋内照的恍若白昼。宽阔的贵妃软塌上,戴着紫色凤尾面具的男人斜倚在侧,一只脚懒散的搁在榻边梨花木案上,随手往嘴里扔一颗紫莹莹的葡萄,再轻轻的点了点手指。立在榻旁的青衣中年男子会意,冲谢安开口道:“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
谢安弓身退出,从外面锁死了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