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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骧捂着胸口,惊惧地后退喘息,而后立定,头一低,与令闻擦身而过,连目中余光都不肯再分一点。
令闻从震惊中回神:“东行五里,有温泉。”
“呵,终于还是嫌弃我了吗?嫌我脏?!”莫骧愤愤地想着,并未停步。
“你可知所中何毒?”
莫骧开门的手顿住。
“巨魑进口即出口,你所中,为它体内之气。”令闻的话说的淡定,莫骧却无论如何无法淡定。
——说白了,那就是个屁!
对于自己的死亡,莫骧做过很多构想,无非与魑魅玉石俱焚,或者与琅璃王宫玉石俱焚,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差点被一个屁给崩死!
莫骧只觉一阵恶寒,步履匆匆向东而去。
唉,还有什么丑态是不被那人知晓的?若不是念在他身上那一点味道,莫骧杀人灭口的心思都有了。
这样的心思持续到温泉后,陡然松懈。
——温泉边上,整整齐齐搁着一套白衣,袜履,腰带,甚至发带,洗漱用品一应俱全。若不是这里是荒郊野岭,莫骧会以为是箫猛为他备下的。想来那人所说“去去便回”,去的便是这里了。
也罢,看在这身行头的面上,暂且放他一马。
这里是温泉村,地势偏高,四下远顾,能看到山坡下,草木掩映的残垣断壁,也能看到枯骨成堆,旧衣成泥。
像这样废弃的村庄随处可见,毕竟人魑之争,总有一方要败的。
然后,莫骧还看到了——河中有尸体。
那是两个孩子,尸身完整,被横生的树枝挡住了去路,显然是顺流而下漂到此地。
两个孩子一大一小,看身形大的十来岁,小的只有五六岁,小的全身□□,浑身皮肤溃烂,大的身着青衣,襟口露出一点红色。
看伤口二人均非魑兽猎食,而是人为!
莫骧用树枝将二人拨弄到岸边,便要伸手去摸那一点红。
“别动!”
突兀的声起,莫骧本能挥枝横扫。
“是我。”枯叶纷飞中,令闻的声音很是温和,莫骧还没反应过来,黑色身影已然靠近。
“你跟踪我?”心头凉意化作言语,莫骧的语气就不那么友好了。
令闻不说话,绕过莫骧从尸身内襟口摘下一片小小的红布,隐约可见上面绣了个云字。这个莫骧倒是知道,都城白云观的平安符便是装在这样小巧的红布囊中,箫猛曾经为莫骧求过一个。
确认此物没毒,令闻才将它交给莫骧:“我认得,是秦氏之子。”
秦氏之子是令闻救助的第一个人,他爹也是敢揪谪仙衣领的第一个人。对他们,令闻印象深刻。
莫骧将那点红攥在手里,一颗心跌跌撞撞就落到了底。
——看到秦氏之子,就想到丰子清,想到丰子清,就想到自己给出的那把碎银,再想到丰子清去买鸡仔才遇到江湖郎中,总之思绪七拐八拐,过错就这么不由自主地往自己身上揽。
这种思维方式自打十二年前便已根深蒂固。这让莫骧非常痛苦,情绪也是一落千丈。
令闻见不得莫骧难过的样子,又不知该如何安慰,只能将手中花送了过去,顺带搭上一句话:“别难过,我会帮你。”
莫骧没接,而是翘着一边唇角,笑了笑:“你帮我?!你可会时光回溯?你可会长绳系日?弑亲之仇,毁家之恨,你倒是如何来帮?!”
声音很轻,却是一字一句,有嘲讽,更有恨意,令闻听得分外清楚,一时竟愣在原地,手上不自觉掐着花瓣。
于是,莫骧闻到了一股辛辣之气。
红萸?!
令闻手上的是红萸,这花生的诡异,花边艳红,渐变为紫色,到花心便是黑色,整朵花散着隐约的红晕,且从早到午,未见败相。
据说此花千里之内只生一朵,靠明魑暗火温养,中秋后开花,花开半个时辰,若要鲜采,普通人几乎做不到的。
可现在,令闻却采到了。
当然,令莫骧震惊的不全是令闻过人之处,而是这红萸能医体寒。
——所以说此人不辞而别,竟是为了这么一朵花……只为医好我?
“信我,我能帮你。”令闻说着,又将那花递上来。
——令闻良善,心境明澈,红萸珍贵,他一个活在暗夜中的人,怎配得起这华衮之赠。
莫骧没接:“留给需要的人吧,我已经……习惯了。”
习惯了寒冷,习惯了疼痛,无论哪一个,都能让人保持清明。
“别跟着我,我是不详之人。”扔下这句话,莫骧顾自行远。
悲哉人道异,一谢永销亡。
原来一别,再无经年。抱歉了阿丑,哥哥不得不承认,你已经死了。如今,连你的那一点味道,我也要戒掉了。
第九日,莫骧归,讯鹰回。
莫骧是在归途中拾到讯鹰的。自莫骧离开,那鸟儿便飞往密林,成日在上空盘旋,旁人投喂的食物它也不吃,凄厉哀鸣,令人动容。及至莫骧回来,它已经瘦成黑毛鸡,再晚一天,怕是只剩一把骨架了。
莫骧弹了鸟喙一记:“好端端的畜牲不做,非要学人,讲什么情谊啊!”
那鸟儿蹭在莫骧肩头,片刻不离。比讯鹰更欢喜的自然是箫猛。
箫猛再也不顾旁人眼色,直扑在莫骧肩头哭了笑笑了哭。如果目光可以实化,莫骧觉得自己定会被谢禹穿刺成筛子。不过此时莫骧也不介意,拍着箫猛肩背安抚。毕竟于莫骧而言,这世间最珍贵的也就是肩上这一人一鸟了。
旁边谢禹暗自翻了翻白眼,心说这两人真是西瓜皮揩屁股——没完没了了啊!谢禹终是看不下去了,牵了牵箫猛衣袖,讷讷道:“好了萌儿,师兄这不是孔明大摆空城计——化险为夷了吗,你该高兴才对,老这么哭,不吉利的。”
莫骧扫一眼谢禹从醋缸捞出来的脸,柔声道:“好了,师兄怎么会死,师兄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。”言罢,意有所指地冲谢禹一笑。谢禹愣了愣,脸便红了,倒是箫猛毫不介意,此时莫骧说什么她都是欢喜的,只要这人全须全尾回来,怎么样都好。
其实与莫骧同来的还有欧阳明。欧阳明当年污蔑箫猛与莫骧有染,这一过节箫猛记到现在,以致箫猛见到欧阳明便要掐起来,惹不起,总躲得起,因此,直到夜深人静,欧阳明才潜到莫骧房中。
“你不是……你是欧阳??”来人比欧阳明多了两撇胡子,脸颊更丰满,腰围胖出一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