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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,窑外暮色已浓,李自成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苍茫的夜幕之中,赶羊回去。妻子韩氏早已等得急了,往羊圈看了几趟,见他回來,问他为何比平日迟了大半个时辰,自成搪塞说走得远了,心里暗自害怕有人知道少了一只羊,怏怏不快地回草房歇息。韩氏以为丈夫累了,帮他将羊赶入圈中。

次日天刚放亮,那扇破旧的木门便被敲打得山响,屋外吵嚷成一片,“李鸿基快出來,快出來!”

李自成与韩氏急忙起身开了门,屋外的人一拥而入,上前将李自成扑倒绑了,推搡着便走,女儿吓得大哭,“天爷呀!这是怎么了?”韩氏叫喊着抱住李自成的双腿不放,李自成挣扎不脱,怒问道:“我犯了府上哪条规矩?”

“哪一条?哼哼,你自家不明白?你说,怎么少了一头羊?”艾府的管家从门外提着皮鞭进來,不住冷笑,“李鸿基,你好大的胆子!”

李自成一怔,知道无法抵赖,嗫嚅道:“我一时大意,被野狼叼走了。”

“叼走了?”管家翻着眼睛盯着李自成,“那你回來如何不禀告艾老爷?分明有心使诈。艾老爷是是什么样的人物,也会被你这混蛋三言两语地哄骗过去么?昨天你回來得晚,艾老爷便起了疑心,派人一早去查对羊数,才知道少了,差咱來问你,看你说不说实话?”

“确是叼走了,我情愿认罚。”李自成低头道。

“认罚?”管家扬起手中的鞭子敲敲李自成的胳膊,凑进他的脸旁讪笑道:“你穷得快穿不起衣裳了,用什么抵债?莫不是想把媳妇献给艾老……噫--怎么你还吃酒了?”管家瞪眼对李自成上下看看,伸手在他胸前袖口一摸一嗅,唰地劈面就是一鞭,嘴里恶狠狠骂道:“你这不知死活的谗鬼,竟敢偷吃了艾老爷的羊,带他去见老爷!”

“不必了。”随着阴冷的声音,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干瘦老头踱到门边,捋着颌下稀疏的胡子责骂道:“这种沒廉耻的家贼生來就是贱种,怎么进得我的厅堂?我还怕腌臜呢!”管家等人连声答应,來人便是米脂有名的财主艾应甲,早年他曾捐过一个六品的同知,见过不小的世面,三儿子艾万年官居副总兵,有钱有势,作派比一般的财主大出许多。他缓和一下脸色,叹口气说:“我艾应甲虽不敢说富足,这阖府上下也养着百十口的人,在我这儿干活吃不饱饭,说出去哪个会信?李鸿基,你爹娘死时借了老爷的银子,老爷抬举你,教你放羊抵债,哪里想到你恩将仇报,羊还沒养肥,你却偷着杀了去吃?好好好,念在乡亲的情面,老爷也不送官了,可这偷吃的毛病非治不行!來呀!将他绑到村口的磨盘上,教他自家好生蹭蹭这张馋嘴。”

李自成被绑在一个村头废弃的磨房外,日头照在身上,暖洋洋的,竟有几分惬意,周围挤满了大人孩子,指指点点,七嘴八舌,李自成抬头细看一遍,暗自叹息,闭目低头。艾府的家奴过來按住他的头在磨盘上蹭嘴,只消几下,粗砺的石磨便将嘴腮脸蹭得鲜血淋漓,李自成羞愤难当,昏了过去。不知过了多久,才醒转过來。此时日头升到当空,晚春的日头已有了几分威力,沒遮拦地晒着,李自成便觉身上燥热不堪。他早上滴水粒米未进,腹内饥饿尚可忍耐,口中干渴最是难捱,嘴上的伤口已经干裂,更是火辣辣地疼。

“站住,不许过去!艾老爷有令,不能给他汤食。”顺着家奴的吆喝声,李自成吃力地看见一个少年端着的瓦罐被打得粉碎,一瓯清水洒了一地,瞬间只留下一个淡淡的水渍,轻烟般地沒了踪迹。

“过儿!”李自成叫道:“你怎么來了?”那少年是他大哥的儿子,已经十六岁了。

少年甩脱家奴的手,跑到近前道:“婶娘去求我爹,我爹不敢出面,还说攒的钱给我娶媳妇。二叔,我宁愿不娶媳妇也要救你!”

“好孩子!别瞎说了,我不怪你爹。”李自成强忍下泪水,问道:“你婶娘现在哪里?”

“回去洗衣裳了,艾老爷不让出來。”

李自成悲叹道:“连累她们娘俩了。过儿,你可愿帮二叔个忙?”

“愿意。”

“二叔的后背有些瘙痒,想是虱子多该捉了,你替我抓抓吧!”

李过伸手进去抓摸,李自成凑进他耳边低声说:“二叔胸口贴身藏着一个木牌,你偷取出來,到银川驿去找高杰,教他动用驿马往清涧送给王子爵,自会有人來救我。快去!”

李过又惊又喜,胡乱抓了几下,将木牌顺势放入袖中,自语道:“抓不完的虱子打不尽的苍蝇。二叔,快吃晌午饭了,过一会儿我再來给你抓。”一溜烟儿地走了。

午后的日头竟似有些毒辣,李自成饥渴难当,头晕目眩,村人早已散去,两个家奴沒精打采地靠在树下看守。“嘻嘻,想吃吗?”朦胧中李自成嗅到一股浓浓的肉香,睁眼看时,见一个十岁出头的锦衣少年,一手拿着一个大肉包子,将那咬了一口的送到自己鼻下,诱人的肉香沁入心脾,李自成忍不住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,腹中更觉饥饿。

“少爷!”两个家奴急忙起來见礼,那跟在身后的家奴劝阻道:“少爷莫靠他近了,免得脏了衣裳。”

那锦衣少年乃是艾应甲四十岁上讨得小妾生的小儿子,平日里被宠得骄横惯了,哪里肯听?嬉笑道:“大个子,你想吃肉还不容易,你若來求少爷,少爷一句话,天天有你的肉吃,何必要偷呢?可看见这肉包子了,你若是摇摇头晃晃身子学三声狗叫,少爷就赏了你吃。”

“学呀!学呀!”

“快学吧!学了有喷喷香的肉包子吃。”众人连声起哄,李自成低头不语。

“娘的!少爷慈悲,你还不领情?”那锦衣少年甩手将包子打來,李自成略略扭头,包子擦脸而过,打在磨盘上。那锦衣少年见沒打着,登时大怒,将另一个包子啪地往地上一摔,倒地大哭:“你赔我的包子,赔我的包子!”

家奴慌了,一个忙将少年抱起,另几个扑上前将李自成一阵暴打,李自成又昏了过去。

艳阳高照,黄尘滚滚,陕西东部的官道上,一队兵马押着许多骡马车辆向着韩城迤俪而行,蜿蜒数里,车上尽插黄旗,写着“军粮”两个朱字。一位头戴乌纱、身穿绯袍略显消瘦的汉子,骑匹白马走在前面。年纪三十几岁,面皮白净,颌下短短的三绺胡须,疏朗的眉毛下一双细长的眼睛,似睁似阖,时时闪出慑人的精光。要不是那身从四品的云雁补服、乌纱帽、素金带,腰间悬着一把宝剑,全然一副文弱的塾师模样。此人便是陕西督粮道参议洪承畴,他身后跟随着两个护卫和一个清秀的小厮,身材高大的护卫名***,瘦小的名蔡九仪,小厮乃是他的贴身书僮金升,他们正急急地将军粮送往韩城。洪承畴勒住马头,取了手巾擦擦脸上的汗污,看看走得已显疲态的军卒,问道:“此地离韩城还有多远?”

***道:“尚有五十多里。”

洪承畴一指前方的树林,命道:“教军卒们到那里歇息片刻,然后加紧行路,今夜务必赶到韩城。”***答应一声,打马向前去了。

远处的树林被一团紫蓝色的氤氲笼罩,似烟似雾,与后面连绵的山丘隐隐相连,远通天际,景象苍茫,与江南春色迥然不同。洪承畴不禁暗自嗟叹,忽听前面一阵大乱,心里一惊,却见***飞马回來,气咻咻地报说:“大人,不好了,竟有官军要抢咱的粮车!”

“不是山贼假冒的?”

“他们自称延绥镇总兵杜文焕的部属。”

“杜总兵不是在韩城解围么,怎会突然间到了此地?”洪承畴十分诧异,催马道:“待我去看看。”

洪承畴到了队前,果见许多军士拦在粮车前,护粮的兵丁各持刀枪与他们相持不下。洪承畴喝道:“哪个大胆,敢劫军粮?”

一个校尉嬉笑上前道:“嘿嘿,大人看看我们不是扛枪打仗的?既是军粮,自然就该给我们留下,什么抢呀劫的,这话也恁的难听了。”

“放肆!这是运往韩城前敌的军粮,哪个大胆要留,不要命了!”

“我们也是在韩城打仗的军卒,将我们的那份儿留下,有什么不妥?”

洪承畴面色一寒,厉声道:“哼哼……你们也在韩城打仗,怎么却到了这里?分明是假冒官兵的山贼草寇,却來赚我的粮草,有那么容易!”

“他妈的,你这狗官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,我们这些兄弟一天沒吃上饭了,借你点儿粮食,还这般推三阻四的,还平白诬我们是山贼草寇!不看你乌纱绯袍的,就这么一刀……看你……”那校尉话未说完,却见洪承畴身边一个瘦小的身影如灰鹤一般飞起,只听“噼啪”几声响亮,那校尉捂着脸不住嚎叫,张嘴吐出一颗牙齿。

抢粮的兵丁见蔡九仪有如鬼魅般的身手,一时怔住,但见校尉被打得口鼻出血,各各愤怒,呐喊道:“他们不给粮食,还行凶打人。弟兄们要活命的,一起上啊!抢了他娘的!”众军士一哄而上,将粮车团团围住,两厢便要兵刃相见。洪承畴将马缰一抖,抢前几步,从怀中抽出令箭举在手中,森然喝道:“我奉军门大人的钧旨,往韩城运输军粮,有敢拦截者,杀不赦!”他见众人停下脚步,面面相觑,心知心思已有几分动摇,接着劝道:“你们身为朝廷的兵马不思剿寇杀贼,却反抢军粮,不是造反么?这可是死罪,要祸灭九族的!你们哪个家里沒有父母妻子兄弟姐妹,拿他们的性命來换一口粮食,值不值?”众人听了,各自放下刀枪。洪承畴向校尉招手道:“你且过來。”

那校尉看一眼蔡九仪,踌躇蹙步过來,沒有了一丝张狂之气,小心问道:“大人有何吩咐?”

“你们是谁的部属?”

“小的们都在杜总镇帐下驱谴。”

“果真是杜文焕的部属,那为何到了此处?”

“小的们是要回宁塞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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